第三章

  村里的东边说拆迁,东边有河,河边长芦苇,延到南头,南头要修铁路,大概这半年内的事。

  包镜云周三在书店,兼职,也看点书;周四给镇长儿子补习;周末在麻将室。镜云的麻将和牌一个赛一个利索,有时候赌,赌大一点,能把几周的生活费赚起来。

  万姨讲她美国留学的侄子,苏婶谈报社那个单身的编辑,她们的音色混在烟雾中飘绕,镜云大笑几声,斜靠在椅上懒散地抽牌,想起米烟不知道又去哪里了。

  拆迁户这回都很妥帖,政府给他们排了不错的新楼,绿化好,还时新。实际上,这是琴艾村,这个靠海、靠湖的小村落,天际落幕的鱼线。一边的烟筒滚滚浓烟往四处卷,灰扑扑的办公楼筑到二十几层,楼底有咖啡人和电影院。另一边有裸乱的吊脚工厂,霓虹招牌的发廊洗脚店,违章建筑和流浪狗的聚集地。这条鱼线连到的尾巴,镜云她们就住在这里,政府没找她们谈,零零的三家两户,好像被忘记了。

  领导人搭红台子讲,琴艾村风光无限,前景一片光明。

  日子不一样了,也并没什么不一样。

  绿麻将胡了,一排同花顺,金啤酒撒了,狗摇着尾巴乱舔,浸上黄烟的衣襟天天要洗,洗着洗着蓝衬衫泛白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。这件衬衫是镜云毕业前买的,毕业后还很常穿。

  米烟不在家。这也不见怪。米烟就会突然消失几天,他不见的时候谁也找不着。这回可能久了,快有一周。

  米烟十四岁这年,寄来一封信,再也没回来。信里含含糊糊的,米烟国文太差,字迹也差,什么都没表达清楚,只说不会忘记镜云和奶奶,叫她们也不要忘记他。